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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心中没有苦海,众生要腐烂就腐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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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阴阳师/修帝]吹落山月

#时间线接帝释天被救后,发现了马车上的红莲印迹(小莲花眼睛一亮,发现事情并不简单

#一句话酒茨有



回善见城的马车停在城郊的林间小道上,帝释天下车来,下令遣回随行军队,又以旁的安排支走了毗琉璃,而后才逆着归路独自踏上小径,往山中去。

那一方莲花池在矮山的另一面,池前那间小屋也不知是何时建成的,上回他才第一次见到。他沿着小径走了半晌,遥遥又望见它了,眉尾便柔柔垂下来,抹去了此前战时的紧绷。

小屋坐落于平缓的山坡上,粗简却整洁,定是很被主人爱惜的。想必小屋的主人曾在这里度过了极好的光阴。帝释天才徐徐走近,就听见奇怪的嘈杂声响,是上回来时没有的。他绕着小屋去寻,竟见到屋侧真有个鹅圈,圈养着好几只大白鹅。

他一下怔住,喃喃道,他们真是的……定是上回听我讲到鹅,就当真了,竟悄悄弄了来安置在这里。

帝释天嘴里的“他们”自然是他最信赖的翼之团,他想着,浅浅露出笑来,轻声又道,我不过随口一说。

他说得轻,全被大鹅嘎嘎乱叫和羽翅扑扇的动静盖下了。它们原就吵闹,见了帝释天还更来劲,三五只鹅愣是扑腾出十来只的架势。帝释天胆子倒是大,盈盈笑着就上前去了,还与它们说起话来,道,被关在这里,肯定饿了吧?

 

这鹅圈很不错,鹅食搁在栅栏外面,人不必进去就能喂食。帝释天伸手取了饲料盒来,往里抓一把就要喂。

他是天人之王,身着华服做这事本就古怪,动作又实在很不娴熟,处处显出笨拙来。他一把抓太多了,手又小,边抓边漏,弄污了白衣裳。栅栏里的鹅群也不知是冲他手里漏得没剩多少的吃食,还是冲他软玉似的手,个个争抢起来,伸长了白颈冲他凶巴巴地张嘴。

帝释天胆子再大,见这样子也是怕的,忙踮起脚把手举得更高。他又怕又想喂,半撒半投的,玩了半天,那一盒子鹅食落在地上的倒比喂进人家嘴里的更多。

很快食盒便空了,他退开半步,翻过盒底冲大白鹅晃一晃。那些鹅大约是陪他玩累了,虽没吃饱,也比方才消停了不少。帝释天却不走,自言自语道,关在这里多可怜呐,明明面前就有一方池子,你们该去那里戏水才是……

说着他伸手搭上圈门,又迟疑了,嘀咕道,可是如今我的友人不在这里,我实在不敢放你们出来……你们会不会啄我?

人畜有别,这些下等生灵自然是无法应答的,怪不得它们。倒是帝释天,就这么独自一人站在鹅圈前自说自话个没完,仿佛真想与它们打个商量。

他说罢,握住圈门的手甚至紧张地攥紧了,似是矛盾着,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,又道,我放你们出来,但你们不要趁他不在欺负我好不好。

说着,圈门被朝外拉开,消停的白鹅忽地就再度亢奋,引颈振翅,冲帝释天边鸣叫边飞扑上来。帝释天一惊,忙收手转身就跑。

 

若放在从前,帝释天早恼人又粘人地大惊小怪,连连唤起阿修罗来了,眼下竟是一声都没吭。也不知是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了,还是心知无人可唤的缘故。

阿修罗暗自一弹舌,啧一声,早有所料般不耐烦地放出灵神体去救他。不曾想这帝释天行※事笨拙,逃起来倒快,惊慌失措地一下窜到房檐底下,惊颤的金色花枝与月白裙袂只在阿修罗眼前一闪而过,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。

这要是慌不择路跑进房里,岂不是要被鹅群堵在里面……堂堂天人之王,被家禽堵在茅屋里哭起来,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了。

阿修罗真是无奈又好笑,电光火石间只得收了灵神体,翻身从房顶一跃而下,才落地就被帝释天扑了个满怀。阿修罗不由自主、并别无选择地接住了他,半抬起手臂,如拢起一捧夏日白花。

他低下头,看向紧贴进自己怀里的帝释天,近近地端详他。他是真的吓坏了,急促的喘息一声赶着一声,所以才连从前那些故意娇气的惊叫也叫不出了。他的发丝乱了,衣裳也散了,身后的花枝那么纤细又那么脆弱,每一枝都在怯怯地发抖。

 

阿修罗下意识就要替他捋开拂在脸颊上的发丝,好在是忍住了。半抬着的臂膀纹丝不动,只有手掌无声地握成了拳,以消去顷刻间绕指而生的细滑柔顺,那让人烦躁的幻觉。

而帝释天对此半点也没有察觉,他的心思全不在他身上。他紧紧攥着阿修罗的衣襟,依靠在他胸膛上,还心有戚戚地回头去瞧。这模样可怜可爱偏又是他自己自作自受……是自损八百的狠辣心计也难抵的可恨可爱,让阿修罗又爱又恨。

阿修罗接住了人家,就像个不动明王似的,不动作也不吭声。还是帝释天回头见身后的鹅都止了步,松一口气,嘀咕道,好奇怪,他们倒是不敢欺负你。

阿修罗嗤笑一声,道,这有什么,自小如此,飞禽走兽见了我都是怕的。

他适才为那幻觉所扰,语气不免生硬。帝释天听了他的话,这才转回头来,将目光投向身前的人。碧色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瞧过来,好奇道,怕你?为什么? 你生得眉清目秀,一看便是心地很好的人,为什么要怕?

 

帝释天说这话时仍伏在人怀里,说完才退开来。阿修罗尚未完成的拥抱空了,便放下半举着的手臂。

他从前当战神也好,做天魔也罢,还从未有人把这样的词用在他身上。他仿佛听了个笑话,一挑眉反问道,我?一看就心地好?

帝释天浅浅笑起来,像是被他的反应逗笑了,点一点头,再度肯定道,怎么不好,算上这回,你都救我两次了。还未问你呢,你怎么会在这里?

阿修罗敛了表情,用上同样的说辞,淡淡道,路过。

帝释天叹一口气,揭穿道,早说过我对你求贤若渴,我待你是真心,你却一再搪塞我,真叫人伤心。

他无奈,还有点气恼,却无半分严厉,不像个君王在招揽贤能,倒像是在冲阿修罗撒点小脾气。心绪的外露生出熟稔的亲昵,一句话便吹散了阿修罗心头的烦躁。帝释天忽然又道,我见到你说的红莲了,这回你可该把姓名告诉我了吧。

阿修罗一听就皱起眉,问,何时?在哪里?

帝释天却眨了眨眼,心虚般调开目光,答道,车窗上……红莲印迹也算吧?你上回并没有说不算。

 

帝释天如今可是天人之王,受万人敬仰,阿修罗想不到他为了知道自己的名字竟会对着自己耍赖。他心下一动,顿了顿,还未开口拒绝,帝释天却先一步替他找起理由来。

帝释天抢白道,罢了,该是不算的。你上回不肯说,自是有你的为难,我不该强人所难……

他说着,垂下的眼睛又再度抬起来,笑了笑,带着一份来自上※位者生分的体贴,体面而疏淡,继而道,如今你救我两次,我非但不提一字报答,还这样对你步步紧逼,更是说不过去了。

这话落在阿修罗耳朵里实在刺耳,他皱着的眉头纠得愈发紧。从前帝释天对他从没有这样客气过,才相识他就邀他加入翼之团,与他形影不离,成日“战神”、“英雄”的挂在嘴边,不知多亲密。

方才被吹散的烦躁猛地复燃,野火般窜得更高。帝释天淡漠的温柔反而成了助燃的清浅香风。阿修罗注视着他,沉默着,与自己找不痛快似的抬起手,固执地去撩他还拂在脸颊旁的发丝,道,我散步到这里,正好饿了,你若要谢我,不如就让我填饱肚子。

 

帝释天似是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慌张,此刻在阿修罗面前定是仪容有失,忙抬手自行捋好头发又理了衣衫,才道,这有何难,我看那边池子里莲花正满,不如我去采些莲子做道莲子羹给你尝尝?我母亲每次吃到都要夸赞,想来味道不会太差……

他话有些多,絮絮叨叨的。旁人或许看不出,阿修罗却知道,他是心里按捺不住欣喜了。他见帝释天高兴了,便不再拒人千里似的对他,由着他雀跃一会儿,才道,我替你撑船。

帝释天望着他笑一笑,欣然同意。

这会子他倒半点不与阿修罗客气,阿修罗执篙,他就坐在他脚边攀着船沿探身玩水。垂着的手臂似一段月光,指尖柔柔拨开湖水,拨得水中花、天上月俱是随他荡漾。

阿修罗蓦地想起从前与帝释天在幻境中,他也是这般撩水玩,玩够了便借口水冷依偎过来。

他们就在窄窄一支小舟里交叠织缠相拥,飘荡在莲花间,仿佛不是系着天人一族命运的圣子与天魔,只是一对凡人。渺小,静谧,自※由。

阿修罗望着眼前的人,一晃神手下的力就重了些,篙不稳船便晃,晃得探身在外的帝释天小小惊叫一声,直往下栽倒。阿修罗立即矮身伸手,一把握住他的胳膊把他提上来,握得极用力,生怕他真坠进湖里似的。

阿修罗确实吓了一跳,甚至一瞬间忘了他们神力强大,肉体根本不会为俗物所伤。

 

很险,危险的不是帝释天差点落水,而是阿修罗。他的心绪不稳了。阿修罗重提戒心,暗自思忖,帝释天也未开口。他不出声,却在轻轻挣动。

阿修罗握在掌心的手臂在往外抽,越来越细的小臂,薄而窄的腕子,随后,是湿漉漉的手。手很小,手心很软,有条细缝,手指柔而润,就这样从阿修罗掌心溜走了。

帝释天收回了手,才垂着头偏开眼,轻轻道一声:多谢。

阿修罗的目光收不回,可也无话可说,索性不再应声。

若非阿修罗足够强大,他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知不觉入了帝释天的谜,又进了他的幻境。就像从前半个时辰可以拉长成千百年,此时时间的流速变得极缓。

帝释天垂着头再没有抬起来,难得随性活泼的模样也不复存在。他端正坐着,虚虚握着拳,偷偷地用指尖挠着掌心。阿修罗沉默地看在眼里,恍惚错觉他每一下都挠在自己心上。

这感觉算不得坏,也没多好。阿修罗看着看着,忽然梗着脖子扭过头,不再看眼神躲闪的帝释天,舌尖却泛起莲子羹恼人的甜腻味道。

 

两人仿佛较着劲,谁也不再开口。小船在沉默中靠岸,这沉默诡异却暧昧,好像是个错,又轻易拒绝不得。

阿修罗跳下船,终于先开了口,伸手向帝释天,道,手给我。

他要牵他下船,帝释天却犹豫了,迟疑了一瞬才将手交给他,由他牵着下来后又很快就把手收回去。他自以为不留痕迹,阿修罗却把他的拒绝全看在眼里,笑一声,道,陛下是天人之王,我一介粗人,唐突了。

帝释天怔了怔,面上立马泛起被揭穿的羞窘,忙道,不,所有生灵皆生来平等,我怎会自认高人一等。让你误会于我,我向你道歉,我只是……想起从前的友人,除了他,再没有别人这样牵过我。

阿修罗眉心一动,明知故问道,友人?

帝释天点点头,望向身旁的清莲,缓缓道,说是友人,我却记不起了。很好笑吧,有关他的事我一件都记不起了。

说着,他看向阿修罗,在莲花池旁温柔望着他的眼睛,又道,我总觉得……你们有些相似,我也看不懂你的心——对不起,我擅自拿你与旁人混比,你定是不乐意吧。我脑海里与他有关的记忆实在太少,与他做过的事,我只想留给他,哪怕只是这样的小事。我不愿与旁人的记忆去覆盖与他的,是而方才对你犹豫,还请你原谅。

 

那双眼睛原是望着他的,讲到后来,又垂落了。阿修罗这才明白起初帝释天看过来时的温柔,并不是给自己,不是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自己。

他眼见帝释天垂着一双盈盈如水的眼睛,悄悄抚摸着自己才牵过的手心,却知道他心里念的一定不是自己方才的掌温——他在思念心中那个虚无缥缈甚至无法成形的自己。

阿修罗猛然想起曾经与酒吞童子同在深渊幻境里,那鬼王对着幻境中另一个自己嚣张地说过一句“我酒吞童子的东西,即使是另一个我,也不得染指”。

原来这话根本不如听起来那般潇洒张※狂啊。阿修罗想着,将面前的帝释天看在眼里,一点点缩紧的心有痛楚,也有带着苦味的愉悦,此外又有微妙的酸涩。

阿修罗笑了,道,我想你那友人必不会如此小气,也必不乐见你沉迷于他虚幻的泡影。

阿修罗才出声,帝释天的目光便转回他身上,听到他用上“沉迷”这样直白而露骨的词,面上一红。阿修罗见了他的羞涩无措,心情爽利几分,后边的话也好声好气了些。他念过他的名字,把曾细细说给他听的话再说一遍,道,帝释天,你是慈悲的天人之王,不要看向过去,也不要为谁停滞不前。

 

与阿修罗料想的不同,帝释天只微微一怔,就笑了,眼波柔转,他仰首望向月亮。天将暗未暗,空中悬着的白月只拢一圈细碎的光,薄冰一样。

帝释天淡淡道,我们不过两面之缘,你却愿意开解我,我感激你的情意。你的劝解我心里明白,若颠倒过来,我也是说这样的话开解旁人。但于我与他……这些话却并不适用。

帝释天说着,自嘲地轻笑一声,身后坠着花骨朵的细枝摇头般轻晃。他道,我知道在你看来,我很可笑,呵……连一件与他的事都说不出,却执拗地坚称是他人不懂。何止可笑,称为癫狂也不为过……

说这番话时帝释天的目光一瞬不瞬,阿修罗身处深渊时从未想过,原来帝释天在天域也是如此祈望着月亮,仿佛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愿望。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心狠,或者说,还不够心狠。

帝释天再次看向阿修罗,温柔却坚定,缓缓道,你当我是执迷不悟也好,庸人自扰也罢。我实在……舍不得,舍不得与他的情意……

这情意,以后自会有人给你。

阿修罗说得急切,却坚定,意有所指般的坚定。帝释天叫这坚定吓了一跳,脸更红了,甚至退却半步,还摇了摇头。

 

阿修罗不肯让他闪躲,还未再说,帝释天忽然笑了。他道,我真是的,明明该捧了莲子做吃的给你,竟忽然与你说这些,你就当我是白日也发起梦了吧。

他说着就要走,阿修罗哪肯让他这样躲过去,上前一步拦住,直问道,你常梦见他?

不可能的,阿修罗心想,帝释天能记起一个影子已属神奇,他不该有那些梦。果不其然帝释天摇摇头,喟叹般低喃道,我倒是希望,可惜长久以来就只有那两回。好不容易在梦里相见,醒来我却仍然什么也不记得,什么也留不住……什么天人之王,真是没用。

他不再闪躲,而是直视着阿修罗的眼睛。阿修罗听了却有些糊涂,问道,那你——

刚问出口,就打住了。阿修罗想,他还能如何得知梦里有自己?一定是在梦里哭过了。

明明那时候答应过他,睡醒了就能见到自己,结果非但骗了他,还骗了这样久。阿修罗沉默下来,注视着这双看向自己的眼睛。在深渊时,他没有一刻不思念这双碧色的眼睛,如金月,似晴空,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放肆地看过他了……那真是一段太过冗长的时光。

碧色的眼睛轻怯地颤了颤,忽而一闪,帝释天偏开头,旋身就走,嘴里小声道,我、我先去生火吧,只是我只见过行军的篝火,这屋里的灶台怎么弄我还——

 

身还未转开,帝释天就感到自己被一把拽住,与他预料的别无二致。那掌心是熟悉的炙热,力道甚至比他以为的更霸道。

他睁大了眼睛,一颗心跳得极快,他一直以来求而不得的,终于就要得到了。就在今夜,就在此刻,熟稔到呼之欲出的——

阿修罗。我的名字,是阿修罗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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